儒家的智慧是极为深刻的。它是一种非智谋的大智谋,其运谋的方法不是谋智,不是像法家或兵家那样直接以智慧迫使对方服从;而是谋圣,即从征服人心着手,让人们自觉自愿地为王道理想献身。用今天的话讲,就是非常注重做“政治思想工作”,首先为人们描绘一幅美好的蓝图,并百折不挠地到处宣传这种理想,直到人们心悦诚服。其实,这已经不是儒家谋略的高明,更不是儒家谋略比别的学派的谋略狡诈,在这里,它已经上升到了人性、人道的范畴。这就是儒家智谋的合理性之所在,也是其成为真正的大智谋的根本原因。
法家的智慧很特殊。法家之法作为君主统治天下的手段,是建立在非道德的基础上的。法家之法的根源在于封建集权制,因此,它就特别强调“势”。“势”就是绝对的权威,是不必经过任何询问和论证就必须承认和服从的绝对的权威。有“法”无“势”,“法”不得行;有“势”无“法”,君主不安。但如何才能保证“势”的绝对性呢?这就需要“术”。“术”就是统治、防备、监督和刺探臣下以及百姓的隐秘的具体权术和方法。中国的“法制”最发达的地方就在于“法”与“术”联手创造的御臣、牧民的法术系统。“法”的实质是强力控制,“势”的实质是强权威慑,“术”的实质则是权术阴谋。这些都是直接为维护封建王权服务的。
道家的智慧是极为聪明的。黄老的有关著作处处流露出智慧的优越感,处处显示出对别的学派的鄙夷和不屑。黄老道术自以为是最聪明的学说,它认为天地万物都受道的支配。道是绝对的,永恒的,是永远不可改变和亵渎的;世间的人是有限的,对于道只可以体味、尊重和顺应。那么,如何体味和遵循道呢?黄老哲学认为,那就是要顺应自然,要无为,然后才能无不为。所谓“圣人无心,以天地之心为心”,说的就是圣人没有自己的主张,万物的自然运行就是圣人的主张。人如果不能体察道,就不能“知常”,不能顺应自然,在现实中就容易招致祸害。
当然,在具体的历史进程中,这三家的智慧从来没有单独存在过,总是相互融合,甚至进而吸收其他学派的思想,只是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和不同的背景下各个学派的思想相互消长而已。
智谋型文化对于塑造中华民族的性格有着很大的影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我们民族的性格特征。当然,这里不仅有正面的影响,也有负面的影响。在一定意义上讲,中国人的学问往往被理解成谋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就是很有代表性的话。有许多中国人把自己的一生都花在谋划、算计别人上,给社会带来了极大的内耗。遗憾的是,谋划和算计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不仅有用,而且早已上升为一种根深蒂固的为人们所称许的处世态度。它已经不是一种“术”,而是人生的“道”,已成为中国人难以改变的文化精神。一般所说的中国人善于“窝里斗”,就由此而来。
然而,中国的智慧首先是道而不是术,也就是说,术只是道的表现形式,道则是术的根本,是术的决定因素。只要掌握了道,术就会无师自通,就会自然而然地显现出来。无论是儒家、道家,还是法家、兵家,他们都是正大光明的“阳谋”学派,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要求首先提高自己的道德境界,加强自己的人格修养,然后才是智慧谋略。如果颠倒了这一关系,那就无论如何也弄不懂中国的智慧。
所以鲁迅先生说: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成大事者,古今未有。
因为,权谋决不仅仅是一种技术,中国权智在本质上是一种至为深刻的文化,只有人的身心内外都渗透了这种文化,才能自然而然地达到内谋谋圣、外谋谋智的境界,才能成为真正的圣、智兼备的谋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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